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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管理员    发布于:2022-10-11 13:48    文字:【】【】【
摘要:首页[亚太娱乐]首页,有本书叫做《东晋门阀政治》完美地解释了你的问题,而且写得很好看,窃以为比小说都好看。田余庆先生写文章,就是好看啊。 大体上回答一下士族门阀是怎么

  首页[亚太娱乐]首页,有本书叫做《东晋门阀政治》完美地解释了你的问题,而且写得很好看,窃以为比小说都好看。田余庆先生写文章,就是好看啊。

  大体上回答一下士族门阀是怎么兴起的。东汉年间,土地兼并出现大地主,又因为当时书籍难得,经学基本在门户内流传(这个门户不指血缘,是师门),所以出现了一部分人对经济和知识的垄断。而东汉以后又以儒道治国(霸王道杂之,但是具体到取士上还是偏儒家的),所以对知识的垄断就相当于对官位的垄断。而当时实行孝廉制度,基本上就是推荐,这个又是讲关系的存在,所以就出现了世代公卿,这些人要钱有钱(大庄园,兼并土地),要人有人(部曲、佃客、奴婢,总之就是依附民很多),要官有官(四世三公),要文化有文化,要武力有武力。所以就逐渐脱离了朝廷的控制。东汉末年的大乱多有这些人的参与。

  西晋建国就是这些人在支持,所以设立五等爵制度以及占田制、九品官人法,彻底在制度上对士族加以规范。当然,这些制度,比如占田,其实还是对士族的限制,因为实际上大家占的比规定的多。但是无论如何,起码其在制度上肯定了士族的合理性。西晋末年丧乱,衣冠南渡以后建立的东晋王朝,是士族门阀到达顶峰的时代。而大多“玄幻”的事,都发生在这个时期。其实最主要的原因不过是皇权不振。因为司马氏渡江以后基本光杆司令,连宗室成员都没几个,别说其他。自己性命都掌握在那些大族的手上。算是皇位虽存,主威久谢。晋元帝登基的时候要拉着王导一起登皇位受朝拜。王敦造反两次,在京城的王导一家啥事没有。后来的庾氏、桓氏、谢氏、王氏(太原王),轮流执政,皇帝只不过是一个筹码而已。东晋没有颠覆,主要还是士族之间势力的平衡,就是谁都不服谁,这个平衡有几次险些打破,但是还是维持着,最后被出身流民帅的彭城刘氏打破,也是时也命也了。

  但我认为其实在政治上真正的门阀体制只有东晋一朝,南朝北朝,隋唐自然不必去说,都是皇权政治,士族名位虽高,却不得不在皇权之下。官僚机构整体上可以对皇权产生制约(这个制约一直和皇权政治相始终,不是中古特有),但是某一些士族家门却不能与皇权分庭抗礼。虽然如此,士族的社会地位却一直很高,甚至会高于皇族。士大夫非天子能命。也就是哪些人是士族,皇帝说了不算,皇帝说你是士族,人家老士族还是不带你玩。这个南朝皇帝如此,隋唐还是如此。唐太宗不忿,修谱把皇室放在第一,又如何?将山东大族列入“禁婚家”(就是禁止他们私下联姻)又如何?人几百年的冠冕,还是天下士子心中的贵族。一直到唐代中晚期,门阀士族的社会地位反而有回光返照式的加强。当然,那是最后的余晖了。唐末动乱,加上五代的混战,耗掉了士族最后一丝活力,宋代就是彻底的平民社会了,布衣卿相之局从此开始。

  说到士族的兴起,必须要提一嘴它的前身“豪族”。在了解豪族究竟在两汉历史中占有多大的存在感之后,才能理解豪族最终走向士族化的选择。

  这个阶层是土地兼并的必然产物。西汉王朝不断的老化过程里,社会阶层开始明显分化。

  每赶上天灾人祸就会有活不下去的自耕农,为了活下去人家只能卖儿卖女卖地甚至把自己卖了,投身有钱有地的人家做佃农混饭吃。

  捎带手地,这部分地主富商的家底更殷实了,有更多资本去进行下一波人力资源回收了。如此的结果便是王朝的重要税源——自耕农逐渐流失,而同时各地开始出现成规模的地主豪强。

  但是对于豪强们来说,产业越来越多也有难处:第一,人手不够,管不过来了;第二,被土匪飞贼惦记咋办?

  人手不够让宗族的人全过来料理家族产业不就行了嘛!料理家族产业,实在亲戚永远比外人放心。

  怕被贼惦记,不是有佃农给你打工吗?平时修坞堡加防御,等土匪真来了让弟兄孩子们带着这帮人守着不就行了嘛~

  庄园——坞堡模式的形成,让整个家族以首领为核心紧密团结,宗族之间资源共享,教育集中,形成了稳定的家族人才队伍。家族利益也开始盖过一切,成为了豪族集团的首要考量点。

  而且对于中央而言,大tiger好打,一群狼你打起来铁定比前者费劲。此时中央面对的不是一个和珅,而是遍地盘根错节占山为王的黄四郎!

  皇帝慢慢发现,一样的地,一样的人,怎么老子收上来的田税越来越少了?肯定是被这群地头蛇吞了!

  霍光和汉宣也都努力过,霍光放出酒类专营,总体上保持与民休息。宣帝设常平仓,借以平衡粮价,这都是给自耕农们活路的政策。这两位几十年的努力,于国于民都是大功,但是此时豪族势力已经尾大不掉了。

  到了王莽这里,鱼死网破一样地宣称土地收归国有,豪族家奴作为自由人直接释放。但是效果很搞笑。

  先不提你王莽能上位,豪族有大功,你这属于放下筷子骂娘。单就这政策本身而言,槽点太多。

  1,土地国有地方豪族不会有一个买账的,人家要么拉拢勾结要么抄家伙亮肌肉,你地方官连人家大门都进不去还丈量什么土地?

  2,自耕农卖身为农奴本身就是因为没饭吃没地种,你把人放出来了又不给地,这不是断人家活路吗?顺便你还方便豪族把干不了活的家奴名正言顺的清出去了。

  新莽乱世,各地出现的割据势力要么就是本地地头蛇,要么就是被地头蛇推举出来的代表,而刘秀就是其中之一。

  整个东汉开国,就是刘秀带着一群豪族对其他地方豪族或拉拢,或武装清洗的过程。

  从本质上讲,各地豪族投资刘秀,就是相信刘秀能带着大伙让集团上市,让股票升职,让家族利益在乱世里保全并且提升,捎带手再加上那点汉室情节。

  如果说西汉王朝是刘邦一个占了多半数股份的董事长带着一群大股东(功臣),之后经过几十年整合变成家族集权企业。

  那么东汉就是董事长刘秀带着少数大股东和无数小股东拉起来的股权极度分散的利益集团。

  所以东汉从立国一开始,就已经不存在秦和西汉那种皇权独揽,中央一把抓的土壤了。强如刘秀,手里本钱不够照样没办法和豪族全面对着干。

  但是刘秀毕竟是几百年难遇的顶级皇帝,人家面对这遍地黄四郎的困局还是做出了努力的。

  1.度田。建武十五年(公元39年)下令各州、郡,清查人们占有田地数量和户口、年纪。老子里外里把你们透漏的数据算出来!

  2.地方大豪族搬家。以陇西窦氏,上谷耿氏为代表,举族搬迁到司隶,补偿优质田产和河南户口。这一政策把大量边境豪族迁到了帝国核心区域,实实在在地让边境割据的压力减缓了。

  3.皇室联姻。把顶级豪族拉拢成皇室姻亲,用这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办法把双方利益绑在一股绳上。

  上一任领导全盘儒化复古改革玩砸了的盛况所有人可都还记着。那群太学生臭不要脸给王莽上劝进表的原件估计都还在。

  从汉武开始就被立为国教,成天叨叨“天命”和“君权神授”的儒家,合着就推出了王莽这一玩意?

  新莽覆灭以后,儒家面临着被彻底清算的危险。万幸啊万幸,最后的胜利者是刘秀。

  第三,东汉一堆开国功臣,包括刘秀自己,可都有太学从儒的经历,你说这时候清算儒家不是打自己脸嘛!

  所以无论如何咱日子还得过下去。王莽那是老天爷出bug了,不知道从哪淘这么一活二百五,咱刘哥才是线年刚拿下洛阳,刘秀就开始火急火燎地建太学,收儒经,招讲师,抓紧复工复产复学了。

  刘秀父子的倡儒行为经过天下儒生渲染宣传,不光给自己博得了非常好的后世名声,更让天下树立了推崇儒家,修经治学的新风气。

  首先缩减太学生人数,杜绝王莽时期疯狂扩编的神经病作风,对太学生要求不求量只求质。六百石以上高官子弟直接入学,其他成分的经过地方推荐也可以获得入学资格。

  少部分优秀太学毕业生直接获得保送名额得吃国家饭,其他学生经过地方察举,依然有极高入仕机会!

  看起来很美好,但是咱们仔细联想一下这个入学名额的门槛,再想一想无纸无印刷术时代能读书的都是什么阶层的人,就能明白刘秀想干什么了。

  一.六百石以上官员包含绝大多数开国功臣,用子代入太学的方式保证了这些官员大概率长期保有入仕名额,从而延续家族荣光;

  三.用读书研学和地方察举两道门槛,保证了阶层的稳定,巩固了豪族的基本盘。

  小豪族和普通阶级也不是没希望,你在地方修经学做善事搏个“名士”名声说不定能被地方官员慧眼识珠呢?

  尊儒重经、太学深造、地方察举。刘秀“三步走”的选官策略在豪族阶级受到了极大欢迎。你给我老实读书,我给你永久饭票,原本水火不容的中央和地方豪族被这一制度彻底绑定成了利益共同体。

  儒家思想被东汉帝王设定为官员选拔基础之后,地方豪族积极响应中央号召,“孝悌仁义,泛爱亲人”的价值观也被地方豪族所认可。

  这些豪族从“颖水浊,灌氏族”的豪强恶霸,自发接受教育转型成了赡养乡里“性贤达”的士族队伍。

  中央已经变相承认了豪族们在地方上的龙头地位,承认了他们的土地人丁盐铁产业等既得利益。

  选择接受思想洗礼,积极治学入仕,是坐在不愁吃喝的基础上,为了更高层次需求所做出的行动。

  在此基础上,士族们开始将“光大家门”作为目的,积极为自身的升迁做出努力。

  虽然东汉时期的选官制度明显更加照顾高层次士族,但这并不意味着普通士族就永远失去了上升渠道。

  实际上,士族从诞生开始,有数不尽麻雀变凤凰的案例,也有不少顶级豪门泯然众人的事实。

  最快的升迁渠道是与皇室结亲,比如平阳贾氏作为司马炎的亲家,在西晋开国前后由中等士族一跃成为顶级门第。但如此机会可遇不可求,不能作为常规的途径去参考。

  其次,当宗族中成员由于突出政绩和极高名声被上级提拔,步入龙门成为中央要员,那整个家族都会体验到何谓“因一人而兴全族”。比如“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以及日后臭名昭著的安定梁氏的发迹,都是由袁安,梁商这一代铺平了后代的进阶之路。

  而一没有皇室垂青,二没有逆天祖宗的士族们,照样可以从地方做起,积累政绩,日拱一卒地向上攀登。

  东汉的地方官认命,中央既遵循了传统的户籍规避制度,不会让高级官员岗位出现本地人士,但也照顾了地方士族对于本地的影响力。

  功曹、督邮等官吏的人员安排不会要求太苛刻,基本最高长官上报谁就用谁。所以对于地方长官而言,任用本地士族担任这些官职是最好的选择,一是本地人熟悉情况,二是借此讨好本地士族,为自己治郡的道路上提供方便。

  地方长官手握着举荐名额,更是本地士族们求之不得的合作对象,所以他们对这些空降领导都会敞开怀抱表示欢迎并积极配合,以便自家孩子能够得到这些领导垂青。这种互利共赢的模式逐渐变成了东汉地方的潜规则。

  除此以外,士族间的姻亲和师承联系也越来越紧密。今天王家的姑娘嫁到卢家,过几天卢家就把孩子送到崔家当学生,再过一段日子崔家的老爷被调到王家地盘做郡守……

  经过建国以来长达百年的沉淀,大量的名门望族开始脱颖而出,并在历史中或名噪一时,或源远流长。

  汉末三国大放异彩的颍川四姓(荀钟陈韩)、汝南袁氏、太原王氏、江东陆氏、河内司马氏……以及在动乱的魏晋南北朝依旧扎根北方,屹立不倒的范阳卢氏、河东裴氏、河东薛氏、清河崔氏、弘农杨氏们,都在此期间先后发迹。

  邓太后为了维护自身的执政稳定,在中央安排了不少自家人作为高官,但邓家人虽然掌握实权,却与汉安帝并没有血缘关系。

  互相不信任的种子开始在皇帝与外戚之间生根发芽,并随着皇帝的长大成人,对这群不是自家人的掌权派产生了极大的不满。

  公元121年邓太后去世,已经当了15年傀儡的汉安帝开始亲政,不久,安帝利用宦官集团展开了对树倒猢狲散的邓家的清算,由邓家长期把控的中央权力开始出现真空。

  但是,继外戚与皇帝非血亲而彼此不信任之后,和帝一脉早早断绝带来的第二大隐患也在此时爆发了:

  在13岁之前,还在诸侯国做王子的安帝不可能被作为储君去培养,而亲政之前长达15年的岁月里,邓家也并没有在这位傀儡皇帝身上投入太大的精力去教育。

  这就导致了清扫邓家之后,too young too naive的汉安帝根本没能力去把控收上来的巨大权力,只能打包分给娘家人、妻家人和宦官。

  但过了4年,汉安帝以32岁高龄驾崩,同样最高权力出现真空由外戚阎氏把控,也同样,阎氏从旁支中选择了刘懿作储君。

  但仅仅200多天后,刘懿就又要不行了,此时宦官抓住机会,迎立了因为亲妈被阎氏而没有继承皇位的安帝亲儿子刘保登基,是为汉顺帝。

  皇帝亲政后因为掌握不了突如其来的巨大权力,开始在重要部门安插自己的娘家妻家人,并对宦官大幅封赏;

  皇帝、诸侯王为自己子嗣安排妻室时,选择世家大族的姑娘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既可以借助妻家的绝佳名声,也能联合起妻家子弟这股政治力量。而士族也希望借助结亲皇室的方式让自己家族迅速飞黄腾达。

  所以东汉中期以后,先后掌管朝堂的窦、邓、阎、梁四大家族,无一不是士族中的顶级豪门,这时候的外戚本身就是士族头子。

  而外戚在执政过程中也愿意对士族集团进行拉拢,士族的核心利益:地方自治和仕途升迁,和外戚的核心利益:对于最高权力的把控根本没有犯冲。

  对于国家机器的维护,没有人比世代为官的士族们更懂,士族的声援和帮助也是外戚们为维护统治而求之不得的。所以在本家子弟霸占了最高权力之后,外戚可以非常识相地把剩余蛋糕分给士族们。

  对于士族而言,都是一个圈里的兄弟,彼此早就借助姻亲、师承和上下级关系形成了庞大的网络,行业内的潜规则彼此都明白。地方最高长官的任命、地方举荐的盖章批复权力都在外戚手里攥着,又何必犯浑去得罪自己金主呢?

  所以,在外戚把控朝政的时期,除了窦宪、梁冀等少数混蛋引起过不和谐,在大多数时间外戚和士族之间都是“我吃肉你喝汤”共同奔小康的神奇场面,这一段时间也是士族迅速发育壮大的黄金期。

  皇帝亲政的时候人家攀附皇帝,外戚干政的时候人家转脸就和外戚打成一片。只要保证家族在地方的利益不被损害、保证家里的孩子都能混个前程,那最高位置坐的是谁,姓什么,真不是人家在意的。

  人算不如天算,随着宦官势力作为皇帝巩固皇权的底裤被大举重用,感受到百年以来前所未有的威胁的士族终于开始触发那道古老的防反系统了!

  不仅如此,桓帝更是在地方大力扶持宦官子弟“典拒州郡,辜榷财利,侵略百姓”。这无疑触碰到了盘踞在地方的世家大族的基本盘。

  梁冀怎么把上一任领导祸害死的这件事没过去多少年,在这十几年里梁冀又大幅度提拔亲信,把持朝政,跋扈朝野,给桓帝带来了极大的恐慌。

  和帝尚且还能联络三公共同铲除窦宪,但是到了桓帝这里,能用的就剩下太监了。

  从二世纪初爆发的西北羌乱,战火已经延续了50余年,这无疑给中央政府挖了一个巨大的财政无底洞。偏偏此时内部天灾不断,水旱蝗灾频繁,自耕农大规模破产,财政收入一年比一年缩水。田税这口井,已经越来越压不上水了。

  其实从章帝、和帝开始,面对越发严峻的财政危机就已经开始适当地去控制盐铁,动地方大族的奶酪,也开始卖官鬻爵,用宦官参与敛财。

  说一千道一万,自己的土自己的地,自己的产业自己的娃,你凭什么动我家东西!

  知道他们有钱,知道动了他们祖祖辈辈把控的基本盘就必然会招致反噬,但这时候财政危机已经火烧眉毛的桓帝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

  桓帝之前就不断恶化的卖官鬻爵之风,伴随着越来越多的宦官子弟用流程外的渠道进入各类部门,无疑触碰了世家大族“入仕”的底线。

  前期的小打小闹之后,几个宦官头头相继死去让士族集团嗅到了反扑的大好时机。

  阉党的张成之子在天下大赦前杀人,没等到大赦那天就又被李膺上门抓走然后直接砍了!

  此时坐在高位的桓帝,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冰冷感,被惹怒了的全体地头蛇们经过长达几十年的集团化发展,已经变成了连皇帝都无可奈何的怪物。

  他们长期把控着选官渠道,上至三公,下至郡县,全都插满了自己人,皇帝的政令越来越失去权威性

  他们在几十年的合作过程中已经形成了盘根错节的紧密联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内在关联让皇帝根本没法逐一击破。

  他们甚至借助太学生、私人办学等渠道树立了自身的光辉形象和士族品牌,牢牢把控着社会舆论的方向!

  锋利的矛头,直接指向了宦官集团,和他们背后的皇帝。而此时的桓帝,必须去亲自下手拉偏架了。

  桓帝和李膺有样学样,绕过了法定流程直接抓捕相关党人,最终将相关人员200余名抓获归案,遣送回乡,登记造册,永不录用。

  皇帝维护国家系统离不开士族,士族也离不开最高权力给予的合法性加持。说一千道一万,大家还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更何况,阉党拙不浊暂且不提,你们士族之前的所作所为,真的能被称之为“清流”吗?

  士族也好,阉党也罢,谁好谁坏都不会让政治的天平倾斜半分。而真正让平衡崩塌的,永远是极端!

  公元169年,34岁高寿的桓帝崩于洛阳,因为生前无子嗣,旁支血统的刘宏被推选即位,由桓帝的岳父,身为士族领袖的窦武执政。

  所谓士族,是经学传家之族,按照今天的标准来看就是知识分子家庭。起源应在汉,东汉末尤多,这与当时的学术风气是分不开的。东汉经学并非是私塾中教授,而是有家传之学,例如我们熟悉的四世三公袁氏家族,就是世传孟氏《易学》。

  在东汉末,士族力量越来越壮大, 当时士族的风尚是“清议”,品评人物,例如许劭兄弟的月旦评。在宦官外戚专政政治腐败之下,太学生联合一些官员,进行对宦官的抨击。宦官以“党人”之名大肆搜捕这些名士,也就是“党锢之祸”。

  东汉末年土地兼并严重,小生产者破产,再加上苛捐杂税的负担,爆发了大规模的农民起义:黄巾起义。为尽快弹压起义,灵帝不得不启用党人,解除禁锢。之后何进诛宦官,董卓进京,关东联军反董,士族成为当时统治阶级的中坚力量,每一个割据势力都会尽力笼络世家大族。

  曹魏建国,司马氏篡魏建立西晋,九品中正制建立发展,逐渐使“品”与“家世”紧密相连,“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经历汉末动乱,在魏晋享有统治权力的士族已成为集政治特权(九品中正制带来的士家福利),经济特权(庄园主,享有荫客、占田、免役特权)和文化主导者(家传之学,这时在向玄学发展)于一体的社会精英群体。

  西晋短命,八王之乱加上流民起义、少数民族入侵使司马氏与士族不得不东渡,偏安江南。东晋开国皇帝是司马叡,琅琊王氏王导辅佐他,即位时,司马叡携王导一同登上御座,“王与马共天下”。这是因为司马叡从血统、实力而论,并非顺理成章的法统继承人;而东渡侨姓士族要想躲过江北侵袭,保全自身利益,就要继续拥立西晋的继承者,二者各有所需,于是形成这样政在士族、祭在司马的局面。

  这一局面显然不符合中国政治的传统,从司马氏角度,他欲加强中央集权,从士族角度,例如王氏,既然有如此势力与功劳,未尝没有彼可取而代之的心思。于是有司马叡支持刁协、刘隗变法,引发王敦谋反,但王敦攻向国都时,却遭到了其他士家大族的阻拦……总之,历史经验证明,二者谁也不能独大,原本是权宜之计的“王与马共天下”就此成为东晋的长期政治模式,后来的庾氏、谢氏、桓氏概莫例外。

  汉末、曹魏、西晋时的士人群体都还是为最高统治者所用,而在东晋,却是大姓士族与皇帝分享统治权,这便是门阀政治——士族与皇族共享统治权,田余庆等学者认为,严格意义上的门阀政治,只存在于江左东晋时代。而门阀政治下的“门阀”,含义比“士族”窄了许多,只有与皇帝分权而立的那几个家族才称得上是门阀。东晋一朝,前后也不过是琅琊王氏、颍川庾氏、谯国桓氏、陈郡谢氏、太原王氏这几家。

  既然统治权都要和士族分享了,何况士族专兵、庄园经济等制度下士族力量不容小觑,皇帝有时也不得不退让于士族,尤其是当权门阀。

  但是呢,门阀、士族发展到后来,得益于九品中正制,可以凭借血统获得清官(指事轻而廪重之官),又有法律规定的世代免役,每天生活就是清谈、体验魏晋风度,也就慢慢堕落啦,寒人(定品中定位下品的具有官员任职资格的群体,并非普通劳动者)多任浊官,渐渐掌握实权,最终也就取代了门阀、士族在历史舞台上的位置。

  看到有推荐田余庆《东晋门阀政治》的,若是觉得此书太艰涩,不妨试试田先生这篇文章,条理清晰,深入浅出。

  世家门阀,从东汉到东晋垄断政治和经济领域的强大阶层,他们有两大政治诉求。一是压对宝,门阀豪强之间也竞争激烈,没压对宝家族有覆灭的危险,比如把宝压在袁绍身上的河北大族官渡之后不是被灭就是边缘化,而把宝压在曹操身上的颍川文士门阀则赚得盆满钵满,在整个魏晋都是举足轻重的力量。这是门阀和曹操这样的“明君”利益一致的地方,而是他们的诉求二,则是门阀和“明君”利益相悖的地方:门阀需要的是一个弱中央,或者说弱皇室。因为门阀的经济基础,是“占山护泽”,兼并大量的土地经营庄园经济。他们兼并的对象,是自耕农,而自耕农又是中央皇室的经济基础,政府的赋税和兵役都需要自耕农来承担,这就使得门阀的庄园经济,跟政府的经济收入,完全是互相冲突此消彼长,说得不好听点,门阀是喝着皇室的血壮大的。所以当曹魏开始打击豪强加强中央集权的时候,门阀大族全都倒向司马氏。

  。小型豪强的代表,许褚、李典,许褚“聚少年及宗族数千家,共坚壁以御寇”,李典“合宾客数千家在乘氏”,寒士代表,郭嘉、刘备、诸葛亮。小豪强更具地方特性,不像世家门阀是大官僚与大家族的结合,对权力要求不高,诉求更务实,希望有“明君”能够保境安民,让自己的家族不被黄巾之类的流寇侵袭,能稳定的当土财主。而寒士,也就是小地主的诉求,是希望突破士族对官场的垄断,获得成就功业的机会。东汉到东晋取士,名义上是选州郡贤达,实际已经被士族垄断,大家出门碰到先自报三代家门,家世牛逼你就牛逼,家世差一点就各种被鄙视,当官也变得完全看家世。像桓温这样小士族出身的枭雄,位高权重的时候尚且被琅琊王氏之流鄙视为“老兵”,诸葛亮这样失去父荫的士族末流会被人看不起到什么程度。因为小地主出身的精英们变得没有出路,上升通道被堵死,他们渴望机会,这其中野心大一点的如刘备、诸葛亮,要么想当大军阀,要么相当大军阀的“肱股之臣”,野心小一点的,比如郭嘉,更注重自己的才华得以施展,对权位和财富看得相对淡一些。

  ,或者说中央政府,前期是汉室,后期是曹氏自己,诉求是削弱门阀巩固家天下。

  ,某种意义上说改变了历史,其中大部分创造了一种历史环境,他们的诉求是“耕者有其田”,能安心劳作安心过小日子,小部分平民精英比如张飞、关羽,和寒士精英一样,渴望出人头地。贯穿整个东汉到东晋政治线索,就是皇室与官僚门阀的权力争夺,平民和寒士阶层尽管人数最多力量最大,但大部分时候都被压制,极少参与到核心博弈来。从诉求上说,平民和寒士阶层,是完全站在皇室一边的,他们其实是一个经济体的一体两面,皇室“王党”要保持家天下,就要天下有足够的自耕农纳税服役,同时吸纳底层的精英,作为皇室和底层的纽带,而小农们也希望国家统一没有战乱,同时有个开明的政府保障他们不被门阀欺凌。

  但这两股力量在黄巾之前无法汇聚在一起,因为只有一个皇室高高在上,不可能和老百姓有太多接触,皇室只能依靠官僚作为和平民阶层互动的纽带,但这纽带已经成长为门阀,站在他们的对立面了。在朝中,皇室和官僚大臣互相牵制,在乡野,门阀有庄园有武装压制自耕农,门阀又释放出州郡低级职位吸引寒士和平民中的精英,使他们不忠于皇室而成为门阀的门生故吏。

  皇室有限借助寒士和平民阶层的地方,就是从寒士和平民中培养出新的门阀,即宦官和外戚,来制衡传统官僚门阀。比如曹操他干爷爷曹腾就是寒士出身,依靠皇室成长为宦官门阀,当然曹操他干爷爷还是很有贤名的,比张让之流好太多。

  如果没有意外,一直这样发展下去,东汉会直接进入东晋模式,官僚门阀越发坐大,皇室越发衰弱彻底丧失号召力,成为名义上的门阀之长,门阀间此消彼长,轮流坐庄,时不时逼宫篡位。不会有三国和魏晋,直接进入“袁与刘共天下”的局面。

  以乱世中唯一的“王党”曹操为例。曹操为重建“王党”的威权国家,努力和平民阶层合流,具体方式为“掌军”、“耕者有其田”、“吏治”。“掌军”和“耕者有其田”实际上是一件事的两面。历朝历代中央皇室的根本,都在于“军权”在握,汉室不是没有想重掌军权,比如汉灵帝置“西园八校尉”,“初黄巾起,上留心戎事,硕壮健,有武略,故亲任之,使为元师,典护诸将,大将军已下皆令属焉”,但很快引起门阀反弹,计划流局。汉灵帝之所以失败,不仅仅因为自身能力和门阀的反弹,更重要的是,重建一支军队,需要有能服役的兵源,和支持起这支部队的粮草物资,说白了要有足够自耕农纳税服役,同时皇室能直接管理,但此时乡野间的自耕农因为门阀的兼并,分割凌乱,负责税收的州郡吏和部队的基层领导也都是门阀的门生故吏,忠于门阀大过朝廷。

  而曹操拜黄巾所赐,有了突破现有体制另起炉灶的机会。比如武帝纪载,曹操破青州黄巾后,“受降卒三十馀万,男女百馀万口,收其精锐者,号为青州兵”,以及后来“是岁乃募民屯田许下,得谷百万斛,於是州郡例置田官,所在积谷,征伐四方,无运粮之劳”。这其实就是黄巾流民武装打破了原有门阀阶层对土地控制,重新形成大量的自耕农回归“王党”政府的直接管理,为“王党”建军提供兵源和物资供给。所以说“掌军”和“耕者有其田”是一件事,这就是平民阶层和“王党”合流的关键所在。

  曹魏的军制也是偏向于“王党”中央集权,在朝的中央禁军,绝大时候都由曹氏宗亲统领,在外的边疆镇军,多由忠于曹魏的非门阀出身的将领掌控,比如“五子良将”,当初把宝压在曹操身上的比如颍川文人门阀,也只能把持文职,极少指染军职。官渡之后曹魏势力变强,军纪上改“但赏功而不罚罪”为“败军者抵罪,失利者免官爵”,这其实是变相的打击门阀武装,掌控禁军的曹氏宗亲是不可能遭到实质的处罚的,更多时候是拥有部曲私兵的门阀“抵罪”。

  而“吏治”,实际上是“王党”和底层精英的合流。黄巾起义,天下大乱,但黄巾流民武装只是起破坏作用,时局的走向还要看精英们的选择,平民阶层的精英这个时候分裂为两部分。一部分加入了黄巾,成为流民武装领袖,比如魏书程昱传,“黄巾起,县丞王度反应之,烧仓库”,不少州郡的中下层官吏加入黄巾,就是因为这些寒门或者平民出身的精英深感自己在体制内已经走到头,而那些能力不如自己的门阀子弟却靠家世霸占州郡的重要职位,成为他们的顶头上司,所以毅然造反。

  另一方面,黄巾流民武装也打破了世族门阀对官场的垄断,黄巾军冲击州郡杀掉了一批门阀出身的官僚,而时局紧张,那些仅靠家世居官者没有能力处理这种局面,这逼迫门阀不得不接受寒门和平民中有才华的人,来接手他们的职位,以解决棘手的局面。曹操这个时候提倡“惟才是举”,是借黄巾造成的外部压力,吸收大量忠于曹魏的寒门和底层的精英,打破门阀对官场的垄断,重新建立中央朝廷和自耕农之间的纽带。比如郭嘉、韩浩这些寒士成为他的谋士或者技术官僚,程昱、满宠、杨沛这些底层出身的能吏、酷吏镇守州郡打压豪强。

  所以郭嘉说曹操和袁绍十胜十败,除了个人能力,更多是在说曹操对整个社会弊病的了解,胜过袁绍。

  曹操为什么不称帝呢?真的不重要,曹操死后,青州兵不听号令明目张胆的离开洛阳,青徐依旧被臧霸、孙观这些豪霸父死子继的割据着,五子良将之后军镇也逐渐形成新的地方割据势力,当初的心腹之臣成为新的勋贵门阀之后,也开始成为皇室的死敌倒向司马氏,曹仁、曹真、曹休这些经受战火洗礼的名将之后,掌握禁军已是曹爽这样的没有能力的权贵公子了。

  理想主义者曹操只是凭借他的天才,和一次可遇不可求的机会,在门阀的天下中,短暂的打开一扇属于“王党”的门而已,连他自己都知道,这一切不可能持久。

  当下,长江流域的湿热雨季刚刚势头退却,周遭空气也悄悄转向湿冷的初秋、深夏交接,刘裕紧了紧有点单薄的袖子边四道杠,胸前两个对号的山寨运动服上衣,正了正头上多有磨损的毛线帽,然后掏出自己已经用了5年的手机,手机屏幕上充满划痕,卡顿两秒后,一条某知名培训软件app弹出了一条推送:

  刘裕又扫了一眼自己的入职简历——北府大学建筑学院,纯正的东晋教育体制内的「兰亭酒把舞」认证名校,「竹林七联」联盟名校,论国内学历,在建康这样的国际大都市,已经顶格了。

  「不仅如此啊,新任院长好像是叫刘牢之,【陈郡谢家】怕是从此凋零了,为了东晋集团呕心沥血,结果什么样得不到啊。」

  刘裕突然走神了,他也很想发点儿什么,谢玄是北府大学建筑学院的创建人,而且是这个时代里少有的乐意关心每一个贫民子弟、底层学子的老师。但是,习惯了察言观色、低调隐忍的他并没有参与讨论。毕竟他自己也是晋朝最底层的庶人出身,虽然,作为「竹林七联」的名校生,他还是经常会暗自优越。毕竟这东晋满朝,早已被各种分门别类的特权阶层、鄙视链、学历限制搞得乌烟瘴气。

  刘裕就着手机相机,理了理额前凌乱的刘海,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今天是他人生中第一天上班,他希望这一天能尽量过得值得怀念。

  关掉相机,刘裕打开支付宝扫了一辆崭新的紫色助力电动共享单车。这辆车非常新,这段时间经常出现在他租住的公寓楼下,他觊觎已久,不过看见那醒目的二维码,他从前是犹豫的,毕竟这辆车这么新,上面也有没印共享电动车公司的logo,会不会每小时租金很贵?会不会需要先交押金?但是今天,他没有犹豫。

  叮——,扫码之后,弹出一个微信号,头像是一个缓鬓倾髻、小麦肤色的阳光美少女,微信签名是:如果您捡到这辆单车,请与失主联系。

  最后在一堆凌乱堆叠的小蓝车里,他简单挑拣,扫了一辆右车把手有点儿黏糊糊的车,骑上,然后不断加速——他要开两公里路去赶公交车的始发时间。这班公交早高峰会很挤,刚才支付共享电动车的时候,支付宝显示余额还有61块2角6分,这是他把本科5年勤工俭学攒下3万块钱,一口气交完房租和上学时候的助学贷款又刷了共享电动车之后剩下的所有钱。按照刘裕的计划,这些钱只花在每天通勤上,恰好能支付一个月车费。想到公司会提供免费的早餐、想到坚持一个月就能领到工资,刘裕心里满怀期待,继续前行!

  用时62分钟,刘裕经电动车、转公交、再倒轻轨、换乘地铁,最后到达地铁站旁边的建康建筑科技大厦。他一边打卡进楼,一边舒缓气息、整理衣装。还好还好,天气转凉,没怎么出汗……

  刘裕正准备进入电梯,一个满头发胶、一脸痞子气、身穿紧身运动上衣、外罩名牌西装、肌肉暴起,目测至少200斤以上、接近2米的巨大壮汉,横迈一步蹩在他的身前,矫健地抢先一步挤进电梯。

  刘裕注意到,壮汉的纯黑色胸卡里,镶着是一张墨绿色烫金的员工卡——这是东晋建筑总公司的高级身份牌。

  「这么高的身份牌等级,脾气看上去也不怎好,看来要让他先坐电梯。」刘裕心里思忖着。就在这时,「砰」的一声,他已经被壮汉一双砂锅大的铁掌推得倒退数步。

  明明180+的刘裕,在壮硕的油腻大汉面前,却衬得有点儿瘦小。他真的低估了眼前人的恶意,大汉寸劲儿猛推胸口,出手极重,刘裕感到有点儿晕眩。他想当场怒斥:「你凭什么推我!」但话到嘴边,竟然胸疼得有点儿喘不过气。他顿首捂胸,但是眼神犀利,深深的记住了绿卡上的名字:【东晋建筑工程总公司·建康建筑设计研究院·莎笔鸾花事务所·总裁·孙恩】

  刘裕当时的心态本来是爆炸的立刻发作的,看着这个膀大腰圆一点儿文化没有的壮汉竟然在这样高级的总部大厦里如此嚣张,他似乎又只能无奈。毕竟,这是文盲网红、超级富二代和海外名校学神在各个维度疯狂的时代,这也是一个曾经传统的本分人家孩子努力学习、考了好大学、却发现自己学习的专业变成了「天坑」,只能在职场里顶着失业的危机不停的996的时代。是的,在不知道对方身份底细的时候,还是忍耐的好。谁知道这是不是一个得罪不起的主呢。

  又等了一班电梯挤上去,并且和熙熙攘攘的人群恰好从22层挤出来,刘裕终于按照入职指南,寻到了自己的目的地,【建科大厦-建康建筑设计研究院-22层-总院-入职新人接待区】。

  一个机警伶俐、朝气满满的前台秘书,接过刘裕的身份证,敏捷查阅后把入职合同递给刘裕。

  「刘工,今天是你第一天正式上班,要打起精神啊!这是你的入职合同,你检查一下,没问题我们就可以办理入职手续了。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萧爱,合同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我哦。」

  「谢谢。」刘裕注意到秘书桌前有6个精致各异的咖啡杯,料理好刘裕,秘书便忙碌地冲调起热气腾腾的咖啡。

  刘裕接合同的手有点轻微颤抖,心中想着,终于可以自立,不给二姨家添麻烦了。他出身穷苦,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喜欢玩失踪了,母亲早年国企下岗,结果在一个人拉扯他长大的日子里,积病深重、撒手人寰。他记忆中和父亲相处最长的时间就是母亲葬礼之后,父亲忙着把家里的房子和所有财产都变卖了的时光。 「儿子,爸爸很需要钱,毕竟爸爸是要成为商业之王的男人,额,总之你长大就懂了,以后,就住在二姨家,要听线岁那年寄宿在二姨家参加了高考。从履历上说,他就是一个稍微有些命苦的普普通通的「小镇做题家」,对于劳务合同的部分,他只从知乎上各路职场大佬的回答中了解过一星半点,完全没有相关经验。

  刘裕之所以选择建康建筑设计研究院工作,原因无他,建康建筑设计研究院所属的东晋建筑工程总公司,是东晋鲜有的顶级企业,不仅福利待遇六险二金,而且可以分配建康平民下下阶的门第评级身份牌。

  凭借下下阶身份牌,大部分来自江北广陵郡的穷学生,就拥有了国际大都市建康周边100公里外购房的资格。只要按部就班,勤勤恳恳工作,不出10年,刘裕大概率就能和大多数被称为北方流民的建康打工人一样,在建康东边60公里的京口镇买上一个30平米的公寓。

  为此,刘裕已经在已故的谢玄院长的推荐下,在建康建筑设计研究院的各种部门实习了5年,刷夜无数,现在看来,5年当牛做马的岁月似乎是被建康设计院白嫖了,自己就得到一个临时工?这是上来就白给的节奏么。

  想着想着,刘裕腹中咕咕的叫了起来,对啊,从早上到现在自己还没吃过东西呢,好饿啊,别的不重要,先研究一下怎么淦饭吧。

  「饭卡?哪有什么饭卡啊,建康设计院的食堂,就是用身份卡吃饭的啊。只要你办理好入职,有了身份卡,就能刷身份卡吃饭了。」潇爱正在忙不迭的准备端着各样的咖啡,送走。

  「这个很简单的啊,你只要按照合同附页里的报道流程,去各个部门签到就可以领到身份卡了。」潇爱已经踩着恨天高迈着小碎步飞快的去送咖啡了。

  刘裕按照入附页职,坐上电梯,开始了办入职流程。然而,第一站是【16层-人事办公室】,刘裕发现,电梯的按钮都按不动,显然,电梯是需要刷卡的。没有身份卡,就没办法愉快的刷电梯,不能刷电梯就无法愉快的办理入职,也就得不到身份卡,刘裕似乎陷入了死循环。

  「16层-人事办公室、30层-东晋建筑工程总公司信档案备案室、2层-建筑书籍公共资料图书馆……」看到入职手续上的楼层分部,刘裕的腿不禁有点软了。正在他准备酝酿体力,爬楼梯搞定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刘裕,你来入职了啊!来人正是比刘裕高两届的学长刘毅。在这些年的实习生涯里,刘毅就经常和刘裕结伴同行。终于遇到了熟人,刘裕高兴起来。便想着刘毅能不能帮他刷卡电梯办身份卡,好能来得及中午去食堂吃饭。

  然而,刘毅却有自己心里的盘算,便说道:「新人都是要来个毕业旅行才入职的,你能拿到毕业证书就入职,表现很积极啊,这么棒,一定能有出息。你看我这里,都已经焦头烂额了。来我们分院的毕业生就说是去旅行了,根本不到岗。」

  见到师兄寒暄的主题,刘裕基本猜到了,这是因为屋里少人,要拉刘裕去帮忙。本着多个朋友多条路的思路,刘裕不敢忤逆师兄。半推半就的,果然被刘毅拉到了一个工位。

  「可是师兄,我是不是还要在入职接待区等着分配岗位啊?」刘裕有些犹豫的问道。「还有,还有身份卡我还没办,师兄你能不能……」

  没等开口,刘毅就已经开始布置任务了,大概就是将一些刘毅画的潦草的平面草图,用电脑cad描绘成图纸。「你想的太多了,别看建康设计院表面风光,东晋第一设计院,号称世界领先,实际上,乱着呢。所谓的总院入职接待, 就那个马屁精潇爱一个人。你入职入早了,没准啊,你们的入职计划都没开始制定呢。就先安心的跟着师兄干活就行了。」

  刘裕对于刘毅说的话,还是深信不疑的,至少是在一个学院成长起来的,都说社会是校友互相帮助,诚然不能骗我吧。想着,便打开了电脑,之间开机的用户名是:LiuMuzhi。为了尽快完成师兄的任务,刘裕极端专心,终于,大概从上午9点到傍晚9点,终于完成了师兄布置的任务。将成果通过微信发给刘毅师兄,又经过了刘毅的几轮指点,刘裕重新修改,10点多,重要干完了。

  按照师兄的要求,刘裕登录了师兄的kpi-app工作业务进度管理系统。轻松点击上传,完成。刘裕重要恍然大悟。

  所以,这其实就是被刘毅师兄骗了一天,干了一天本来属于他的工作是么?而此时此刻,其他新员工会不会都去毕业旅行了,所以整个设计院里,自己一个新员工可能有一个月时间就是会被各路师兄来回使唤?

  咕咕咕……刘裕的肚子更饿了。心想着,建康设计院有如此完善的kpi业绩管理系统,然而实际上却对前辈上位者压榨新人完全没有管理措施,这不就是双标么,这不就是践踏么。嘿,这个LiuMuzhi怎么就知道出去玩呢。我刘裕怎么就没想到呢。到底是直接微信上发作,立刻质问刘毅师兄为啥骗自己完成他的kpi?还是默默的明天也不来了,就和这个登录了LiuMuzhi就神隐的机智家伙一样,躲过前辈的欺负?

  算了不想了,手机里还有刘毅大言不惭的介绍入职经验,新人规则,就好像这些所谓的经验能做为欺负刘裕的补偿。而刘裕,已经电脑关机,收拾好电脑,准备启程回家了。

  到底车已经走了,还是马上会来呢。好巧不巧,本来能自动显示公交车经停路线的站牌也没电了。刘裕心想着,看了看表。现在是11点06分。公交车已经做了的可能性不小,但是也存在晚点的可能。

  命运还是不要停留在等待中吧!眼前发现了电动助力的共享小蓝车,心中想法落定,他果断选择了死磕!

  然而,随着身后车大灯的不断亮起,一声鸣笛,呼啸而过。大概在刘裕骑行了6公里左右,身后的公交车,呼啸而过。

  刘裕的心中不仅感慨,这个入职的第一天,真实是印象深刻的一天啊!就这样,被寒风吹的思思哈哈的他,牙齿打着哆嗦,终于回到了自己和室友诸葛长民合租的京口贫民窟筒子楼。

  刚要用钥匙开门,刘裕就听见了屋里有女生发出不可描述的声音。刘裕咳嗽了几声,故意把开锁的声音刮擦的很大。立面也悄然安静,似乎有穿衣下地的滚动声响。刘裕拿捏好时机,开了门,正好满头汗珠的诸葛长民也到了门口。

  刘裕此时已经饿的眼冒金星了,看着诸葛长民只觉得是一个会说话的巨大炸鸡腿,恨不得咬上去:「什么突然袭击啊,我就是加班刚回来,现在又累又困,快让我进去」。

  「兄弟,你不是京口本地人么,我这是误以为你今天不回来,好不容易得手了屋里的小美妞,你也别坏了我好事儿啊。」

  刘裕此时,恨不得直接一口咬上这头巨大的炸鸡腿,然而,心中思忖片刻,还是决定,继续忍耐,毕竟自己在京口还有二姨家。想来也是,二姨家肯定还能有口热乎吃的,要不然自己租这个公寓里,顶多煮个泡面。

  几乎与此同时,刘裕的手机响了,微信消息:「小裕啊,第一天上班,你也没给二姨发信息,是不是工作很辛苦啊,二姨今天挺惦记你的。都说现在建筑房地产下行,人人加班,建筑师下班得后半夜,你今天工作到几点啊?自己租房子能习惯么,要不然今天回家啊?」

  「二姨,我刚下班,而且,而且我真的是有点想回去,从早上到现在,一口饭没吃呢。太饿了。」都说母子连心,二姨大半夜主动的问候,让刘裕眼眶潮湿。看着眼前赤裸上身有些发抖的叫嚣刘裕痛快儿的要不就进来,要不就走的诸葛长民。权衡的片刻,微皱眉头之后,刘裕还是脸上强壮一丝淫笑的说:「还真就是突袭你,昨天我就发现垃圾桶里有不可描述之套状物,这不抓你个现形!快,来200块钱现金!你才能继续!」

  诸葛长民极不情愿又激动麻利的回身翻找出200元纸币,甩给刘裕。刘裕微微一笑,「不闹了,刚下班,我回我二姨家去了。」

  就这样,在饥寒交迫的深夜,刘裕骑着共享小电驴,从自己租住的筒子楼几经曲折流转,往更深的城乡结合部大杂院去了。其实之所以皱眉,当然是因为随着自己的长大,越发不喜欢自己的二姨夫。

  「二姨,我,我饿。」刘裕轻手轻脚的回到了四处堆满五金杂货的二姨家小院。就在此时,并没睡的二姨已经起身迎来。二姨的儿子自己的表弟刘怀敬年方七八岁,正是活泼好动,听闻半点儿响动,也从内屋床上窜跳出来。

  「哥!」刘裕虽然贫寒困顿,但是为人从来慷慨友爱,从小无论是好吃的还是好玩的,一定都送给自己的表弟,兄弟两人关系极好。小怀敬看见是自己哥哥来了,可丝毫不懂控制静音。一不小心,踩到一个杂放的铜盆,只听噗嘡啷啷!响彻整个小院。

  二姨的手里还端着冒着热气儿的包子,另一只手就来扯住险些摔倒的儿子。然而,就在此时,睡眼惺忪的二姨夫,也醒了。

  先是警觉发怒的误以为是来了小贼,二姨夫便要喝问。定睛一看是自己的妻儿和外甥,稍稍平静心神,冷冷的道:「小裕来了啊,不是工作会挺忙吗。都大半夜了,不回自个住处,这折腾啥呢,早上四点姨父就得练摊儿了。」

  「我,我就是发了点儿外快,我一直感激姨父照顾,我这不是想把工作第一天的钱都给姨父送来,嗯,也不多,一共就200块钱。不过有意义。」刘裕沉稳的把来姨父家一路的编好的说辞演练了一遍。姨父看见了钱,有些不屑又有些迟疑,二姨便拦在前面,退回了钱,说道,「小裕好意心领了,好好留着,也别打扰你姨父了,他收废品卖五金真的极其辛劳,你领着弟弟安心吃东西,我俩回去睡了,你俩也早睡。」说罢,就去赶着姨父回屋。

  原本被困意和惊醒拉扯的二姨夫,心态库喳就崩了!马上闭上的眼睛,立马充起了红血丝!「你个赌棍,怎么找到这里的!」

  原来,刘裕的父亲刘翘年轻时也是江北广陵市小有名气的富二代。据说刘裕的祖父是个下属县级城市的小地产商。但是,由于某些危机,等到刘裕出生的时候,并未见过爷爷,父亲也已经是一个夸夸其谈,满嘴赚大钱,每次都赔光的骗子。至于父亲和二姨夫的梁子,实际上还颇有几分深重。

  在祖父家资富裕的时候,刘裕的妈妈和二姨本是自小投奔而来的朋友家孩子。刘裕的妈妈与父亲刘翘青梅竹马,长得成婚以后,祖父对二姨更是视如掌上明珠。而二姨夫,更是刘家招的上门女婿。

  后来家道中落,具体情况刘裕并不知晓。只是姨父对父亲刘翘的感情,最初也是很好的,就因为父亲几次骗光姨父所有的钱财,姨父也憨憨的心甘说自己都仰仗刘家。直到刘裕母亲去世,发现刘翘要变卖家里所有房产,姨父才真的坐不住了。他是不想看着整个刘家、自己的妻儿跟着堕入深渊。

  实际上,当年刘翘就是被姨父强行赶走的,并且悄悄带着刘裕和妻儿从江北广陵搬到了这建康远郊的京口,并且隐匿在城乡结合部,只想躲过刘翘这个败家连襟。

  在二姨夫的逻辑里,刘翘一定是骗钱去赌了,又想到刘翘会不会借了什么网贷、砍头利息、高射炮,会不会连累到自己家破人亡!不禁更加愤怒,夺步上前,想直接关门。

  刘翘则嬉皮笑脸,在昏暗的屋内灯光暖色的映衬和天上秋夜清冷月光的交辉下,竟然有8分的帅气和2分的冷酷,不禁露出两个虎牙,再配上白皙的皮肤、高挺的鼻梁、因为无忧无虑而冻龄的外表,颇有几分吸血鬼般的邪魅。

  「妹夫妹夫!你可让我好找,我,我这是发达了,连夜来找你投资呢!明天有内部消息,美股Tesla大盘看涨,我这些年身家都投在里面了!你最近几年有没有积蓄,咋爸的房你是不是卖了,可有存下钱啊,快给我。」

  此时已经眼睛通红的姨父,就要失去理智了,便一股脑各种抛家弃子、老婆病死床榻、你完全不是个爷们儿之类的烂话往上招呼,不停的关门。

  此时院内的刘裕、二姨、小表弟,也发觉了刘翘。说实话,除了钱财总是被骗光,刘翘倜傥英俊还是非常有人缘的,特别是懵懂的小怀敬,还记得刘翘逢年过节领着自己打游戏的快乐呢。

  然而,此时的情势急转直下。刘翘和二姨夫正在撕扯,刘裕几人赶过来拉架的当口。刘翘有意无意骂了二姨夫一句:

  「你个赘婿,在我刘家猖狂什么,看见没有,刘家人都是想着我的!刘家广陵的老宅子两室一厅,至少也值30万吧,我不计较我是唯一刘家儿子,我和你平分,给我15万!」

  终于,这句话像惊雷一样,劈中了被生活重担打压到深渊的二姨夫,赘婿,是这个苦苦支撑自己家庭的男人最耻辱的称呼。是的,他的儿子叫刘怀进,这个刘,随的当然是刘翘的刘家。二姨夫真的怒了,抄起旁边一块工字钢,就朝刘翘杵过来。

  刘裕自然是要前来护住父亲的。二姨则后面拉扯姨父。小怀敬见到如此场面哇哇哭了起来。而刘翘此时也正在发力,赶巧撞上了刘裕后背,刘裕推搡姨父,姨父一个趔趄,和二姨往后拉扯的劲头叠加,结果二姨往后摔倒手本想抓住个物件,结果刚巧转到生满锈痕的铁架,虎口被割、血流四溅。刘裕想夺过工字钢,却无意打翻铁架,一个飞来的贴片斜刺过来,恰好伤了刘裕手背,又划破了小表弟的右眼,瞬间表弟的鲜血从捂住眼睛的小手指缝间飙出。

  一切电光火石之间,众人皆负伤。而刘翘,却见到如此尴尬的场景,拍拍屁股,溜了。

  在医院里,二姨夫难以掩饰暴怒的神色,和二姨忙着抱起儿子挂号。刘裕有些手足无措,眼看天色已经放亮,这时二姨不忘了安顿好了儿子又过来领着刘裕处理伤口。等到一切妥帖,已经早上8点多了。刘裕想着,第二天工作就迟到似乎不太好,犹豫片刻还是给胖秘书萧爱发了短信:

  「第二天上班就请假,今天还要给你安排具体入职的建筑事务所呢,是不是真请假啊,把详细信息发过来。」

  刘裕酝酿措辞,隐去家里的争斗,就说表弟不小心脚被扎坏,全家帮忙在建康市第二医院救治等云云。

  「收到了,我立刻帮你转给你的事务所领导。对了,你的具体入职单位已经划分好了,就是建康建筑设计院旗下的刘牢之建筑设计事务所。刘牢之好像还是你母校北府大学的新晋建筑学院院长呢。」

  刘裕看见信息,不由得微微攥拳。昨天刘毅明明告诉他建康设计院对新人管理松散,凭什么早不分配分院、晚不分配分院,偏偏趁着自己请假,就把自己分配了。入职就缺席?这让自己以后的领导怎么看自己呢。

  但眼前还是处理表弟的伤要紧。又过了2个多小时,所幸经过即时诊断,铁片只是划开了眼睑,在角膜上留下很浅的划痕,角膜完全可以自愈,只是这眼睑,还是需要尽早去医美整形科精密的救治复原。刘裕自己的手臂伤势反而是比较深入,实际上也是刘裕当时下意识的用手臂抵挡铁片才让划到弟弟的时候趋势缓和。

  刘裕自觉的去缴费处询问所有医疗费用的预支。然而,得到的数字是,15万上下。饥饿与无力再次袭来。这要是姨父知道,可怎么是好!就在这时,缴费处的工作人员却告知刘裕,但是这些费用,您身后不远处的黑风衣先生已经替您预支了30万,他说,只要是和刘裕相关人员的医疗费用,都可以从这30万里支取。

  刘裕心想,这怕不是自己饿晕了出现的幻听幻视?怎么会有如此好事儿。略带怀疑和戒备,刘裕缓步走到不远处的黑风衣。

  走近观瞧,这是一个年纪五十岁上下,面色紫赤,眉弓鼻梁高耸目光炯炯且连面胡须的男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的路人甲。

  没等刘裕说完,黑风衣已经双手攥住刘裕的肩膀。激动的说道:「少主人!虽然这么多年不见,老夫还是一眼就能认出你来,少主人!请恕卑职来的太晚!」

  刘裕赶紧搀扶起黑风衣,只觉得这一切说的没头没尾。便问到,「这位前辈,我完全没见过你那,您是认错人了吧?」

  「少主人,在下也是刘姓宗族。原本身在海外,正是因为如今时机成熟,在下来完成当年的秘密约定,回来辅佐少主!」说着说着,黑风衣又要跪下。刘裕手臂伤口吃痛也不再拉扯。

  「这个嘛,在下暂时还不能告诉你。只是,目前你的人生几乎都是一场惊天变谋的一环,无论是目前的工作,还是其他。只要你相信,生活还会更好,就行了。」留下这句似懂非懂的话,黑衣人转身离开了。刘裕看看手表已经是下午12:30了。以来想到二姨夫看仇人似的眼神,二来想赶上下午1:00上班前回到设计院,刘裕默默的离开了建康第二医院。

  眼前还是萧爱那热情的笑容,递来一张刘牢之工作室的接收函「刘工你终于回来了,快去2206室刘牢之建筑事务所报到吧,把这张纸给刘所长签字就行了,嗯,不过你已经事假一上午了,这可不像是一个好的第一印象。」

  刘裕心里品味着,这个萧爱明显是个八面玲珑的角色,可是对待自己却只有嘲讽恶意。故意在自己请假的时候把自己分到刘牢之事务所,还等着看我出丑。显然是因为看了我的简历,知道我既不是建筑八大宗门子弟,也没什么家族背景便无限践踏。这热心舔权贵、冷眼看庶人的样子,拿捏的倒是精准的很啊。

  「萧秘书,请问,能不能借我张能刷开所有楼层权限的身份卡,我想,我想快点办好入职。」

  「你去直接找刘牢之所长就可以啦,他有权限直接给你开卡的。万一不行,万一不行回来告诉我。」萧爱声音中充满了嘲笑。

  刘裕硬着头皮,战战兢兢的找到了2206-刘牢之建筑事务所。拿着接收函,刘裕问清同事,战战兢兢的敲门走进了磨砂玻璃分出来的刘牢之的办公隔间。

  「少主人,您来了啊。」微微低头的刘裕,听着这声音十分耳熟,抬头定睛,发现,眼前坐在办公桌的,正是上午医院遇到的,那个黑风衣!

  刘裕的心中突然感到惊讶!内心戏毫无遮拦的开始狂飙:「所以所以,堂堂北府大学建筑学院新院长是我家的家奴,我是隐秘家族刘家的少主,以后刘牢之建筑事务所任凭我驱使,是不是马上就能升职加薪当上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了!」冷静了一下,刘裕还是先问了一个更实际的问题:

  刘牢之,听罢,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白色的无阶层实习生身份卡,恭敬的双手递给刘裕。并且,鼓励道:

  「少主,我知道,你发现了自己是临时工,肯定是有些着急。你别急,喝口水。」刘牢之递了瓶矿泉水过来:「咱们这个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健康院,全国第一大设计院。现在整个东晋,房地产行业产业链都处在寒冬,所有部门招人门槛直接提升了一个台阶,你的入职名额也是我千求万求,才给你求来的。」

  「院长,可我,我在建康设计院实习了5年,整整5年啊,我一次都没迟到过,所有任务都保质保量完成,我……我不能是人事代理合同么?」刘裕低着头,攥着那瓶矿泉水。

  刘牢之叹了口气,拍了拍刘裕的肩膀:「少主,这个,老夫也是没有办法。虽然老夫的使命,就是尽心尽力的辅佐帮助少主。但是,咱们的秘密组织实力还不能暴露。而且在这藏龙卧虎的建康设计院里,老夫也实在算不得什么。从昨天开始东晋总公司发布了人才新规,咱们不仅只有建筑八大高门才能给正式合同,而且要同时满足『建筑八大高门』、『兰亭酒把舞』认证的大学,才可以给人事代理合同。至于咱们『竹林七联』,的确是顶级名校,怎奈建筑行业大多不认这个。」

  「啊……?」刘裕突然有些心慌:「那我是不是……再投投简历,试试别的机会?毕竟北府大学研究生学历在业内也还算不错。我转行出坑,干别的行不行?」

  「少主!」刘牢之拍着桌子站起来,面有期待:「老夫当年还不如你呢!家里有四个弟弟妹妹,初中就跟着大伯跑装潢跑工地啊。虽然只有电大文凭,从画图纸干起,慢慢托关系进到了东晋总公司,跟着司马家干。后来司马家成立北府大学,老夫奋斗三十年,现在名利双收了伐!」

  见刘裕仍是一副懵逼的模样,刘牢之语气缓和下来,循循善诱:「咱们北府生在建筑业界一直以低调、实干、成长快速而著称啊!总之,咱们江北老乡要团结,只要认干,北府生一条心,实际成熟的时候,一定能创出一片天地的!」

  刘牢之暗自松了口气,站起来拉开门:「快去自己的工位吧,第一天,别让你的同组久等。」

  「谢谢院长。」刘裕站起来,冲刘牢之点点头,只见这是,刘牢之好像又要冲过来给自己下跪。

  「额,院长,虽然你不告诉我,你为啥叫我少主,咱们又有什么渊源,但是如果我真的是你的少主,你能不能听我一句,不要做这么夸张的动作,并且在人前人后帮我保守住这个秘密,虽然,虽然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秘密。」

  这五年,刘裕一直都是被刘牢之这么打着鸡血度过的,幻想着像某某前辈学长一样,一路拼杀,考上建筑八大高门的琅琊王氏学院的研究生,光耀门楣,后来取得东晋院的正式编制、实现阶级跃升、住在建康的顶级豪宅乌衣巷里。

  一直敏感的明白二姨夫对自己的敌意的他,当然知道本科毕业就该自己独立租房工作,怎么可能有机会赖在二姨家继续考研读硕。可是现实也太过惨烈了,就算不是硕士,他可是「竹林七联」里排名第三的北府大学毕业的啊。留在自己实习已久的建康设计院里工作,不是事先承诺过的正式事业编制也就罢了,连东晋建筑工程总公司的企业编都不是,竟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劳务派遣临时合同工?

  「临时工就临时工吧,还能怎么样呢……继续努力,考取东晋一级注册建筑师,或者读一个在职硕士,没准可以读琅琊王家建筑学院甚至司马皇家建筑学院的博士呢,到时候拥有上上阶姓名牌,赚最多的钱,做最大的项目!总之向前吧,生活总会更好!」

  刘裕脖子挂上自己的无阶层白色姓名牌,顺利的刷开了各层电梯,虽然繁琐,用了一下午时间,也彻底办好了入职手续。开始了职业建筑师生涯——【东晋建筑工程总公司·建康建筑设计研究院·刘牢之建筑事务所·刘工·刘裕】登场!

  看看手机,刚好下午五点。刘裕满怀期待的去建科大厦2楼·公共餐饮区准备刷卡吃饭。

  坐在大落地玻璃窗餐位,看着不远处摆放的各种高级糕点,看着楼下忙碌穿梭的商务人士、又余光扫扫周围正边和咖啡边敲击自己笔记本电脑的楼内职员。刘裕又开始了对美好生活的期待:

  「不对,不用先想的那么远,我就先要收拾打脸一下那个胖秘书萧爱,自以为是给我难堪,让我在新领导面前出丑!告状我缺勤!这下好了!让你知道知道,这领导、这院长!就是见我就要给我下跪的家奴!看我怎么整你才好呢!」

  「先这样,我故意再低调卖几个破绽,继续假装求助萧爱帮我请假,等你去刘牢之那里告状的时候,我就突然出现。到时候刘牢之肯定激动的说上一句,你个杂碎!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污蔑我家少主!看我不当场把你打惨!然后,然后就是啪啪啪的扇她那胖脸的嘴巴?不,这样做事儿不是我刘裕的风格,我就应该先让刘牢之提升萧爱的九品中正阶层等级,刚一提升,她正开心的时候,再宣布给他直接开除,然后我在旁边看她那从得以到失落的表情,一定特别好玩。」

  「好像也不对,萧爱是整个建康设计院的前台,刘牢之似乎只是刘牢之事务所的所长,是不是管不了人家。」

  「而且萧爱是一个秘书,她也有九品中正制评级阶层的区别么,我倒是没注意过她有没有身份卡啊。对,刘牢之带的什么品级的身份卡我也没看。」

  就在刘裕还在无限走神的时候,突然,一个餐饮区的侍者彬彬有礼的走了过来,说到:「先生,这里是建科大厦公共餐饮区的曲水流觞中华料理自助餐厅,您的白卡没有吃饭的权限,您是交现金还是刷手机?」

  刘裕想想,好不容易下班了,至少先早点回去看看二姨和表弟的伤。至于刘牢之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以后慢慢说吧。实在不济,可能还得问二姨家借点儿钱。生活太难了。

  几经辗转倒车,晚上七点,恰好约莫二姨家已经吃过晚饭的时候,刘裕敲开了小院的大门。开门的是充满了和气的二姨夫。

  二姨夫迎上来便问:「小裕是不是刚下班啊,听说医药费是你给结算的,当时还有医护说有一个出手特别阔绰的黑衣人直接就预支了十几万的医药费。快跟姨父说说这恩人到底是谁。」

  刘裕悬着的心渐渐放下。可是随着刘裕走进院里,在院灯昏黄之下,二姨夫看清了刘裕两手空空,态度立马就冷了20%,道:「哟,本以为你是结交了什么高人大佬发达了,怎么,敢情不是来看你二姨和弟弟的,这两手空空,怕不是又来蹭饭?」

  好巧不巧,刘裕的肚子,在此时配合着咕咕的叫了两声。二姨夫越过刘裕,头也不回的出门了。好在这时候二姨走了过来,拉着刘裕就往屋里领,刘裕看到二姨虎口的绷带,心里满是心疼。「孩子知道回家就是好,快,进屋,二姨当然给你准备了吃的。」

  「修补手术还得几天,不过怀敬应该下周就能出院了,我俩这也是轮流伺候他,你二姨夫正是要去市二院今晚陪护呢。这要是赶上我俩都不在,你不还得扑空。」

  刘裕突然自己也角儿有点儿汗颜。虽然饿是真的饿。但是想到自己和父亲刘翘给二姨家添的麻烦,不禁羞愧。刘裕咬咬牙,假意推脱上厕所,实际上飞奔到小院巷子口的杂货铺里,将支付宝里仅剩的58块1角2分钱中的56刷钱买了两盒小巧精致的车厘子。回到二姨家里,刘裕留下车厘子,说是希望二姨夫能原谅自己和父亲。转身便走了。二姨本要拉扯,但是虎口有伤,加上这几天招呼家庭是实在是心力交瘁,便给刘裕发微信道声照顾好自己,有困难一定要和二姨说。

  饿的眼冒金星的刘裕,蹒跚褴褛的走回了自己组织的筒子楼。好在,今天合租室友诸葛长民没还没回来。看着屋里安静,刘裕也轻手轻脚的回到自己的隔间,烧了壶热水,想灌饱自己再坚持一晚。就在这时,突然听见了转动钥匙的声音和烤串的香气,紧接着的是男女二人的嬉笑,似乎有男生说,由今天我合租的兄弟好像在屋里。女生则说到,那咱们把他叫出来一起吃啊。

  「别,兄弟是个专心工作,不苟言笑的主,肯定咱俩这么和他吃,岂不是遛了单身狗,这样不好,这样不好,嘿嘿,我知道一个有意思的情侣hotel,我带你去玩!」

  饿的几乎弥留的刘裕,竟然是被豆腐脑油条的香味和诸葛长民唤醒的。不知道是因为前天一夜没睡的疲倦还是饥饿,几乎早起的如同老年人的刘裕,差点儿睡过头了。原来诸葛长民也终于在建康设计院接到入职通知了。他也要上班了。

  假装从容自若的刘裕,克制住自己想一口连带诸葛长民都吞下的食欲,正紧端坐的吃完了一根油条和一碗豆腐脑。诸葛长民感慨道,生活真惬意啊。而刘裕,心里只是叹息,生活,真饿!

  虽然两人是在网上认识的合租室友,也都经过正规中介担保互相不是坏人。但是由于刘裕习惯了早出晚归,而诸葛长民则是白天睡觉,晚上857。两个人合租了一个月,竟然出了名字、以及双方都是建康建筑设计院的新员工,其他信息几乎一无所知。两个人一起下楼,眼前竟然听着一辆帕萨特轿车。一个身穿黑色轻薄羽绒服的司机立等在车前,说到:

  去建康市中心上班的一个小时路程里,刘裕大概了解了诸葛长民。原来诸葛长民是【琅琊·诸葛家族】的贵公子。毕业学校是【琅琊司马家族·建筑学院】也就是整个建康城最顶级的建筑家族。而且,【琅琊·诸葛家族】是中上阶层的豪族,因此,在【琅琊司马家族·建筑学院】也可以世袭成为内门弟子。可以说是一生建筑设计生涯几乎可以平步青云。而诸葛长民的父亲,也正是担心儿子人生过于平顺,故意让他租住在远郊筒子楼吃点儿苦。谁知诸葛长民倒是把这里渲染成了神秘、破败、脏乱的赛博朋克密室,带着自己的一干狐朋狗友隔三岔五来屋里胡混,反倒逍遥自在。原本诸葛长民也是跋扈的公子,然而刘裕的确十分忍让,平时几乎不多言也不多语,有时候又机智有趣。虽不曾深交,却十分投缘。

  说到入职时间,诸葛长民也感叹,一般秋季入职的新生,都几乎要先来个毕业旅行的,不知道为什么,今年入职时间如此提前。至于刘裕,诸葛长民则劝到,工作不能过于投入和积极,毕竟建康设计院的水,太深了。几乎个个是坏人云云。两人聊嗑时间也过的快些,转眼已经到了建科大厦,诸葛长民告诉了刘裕,自己的部门是2212的谢琰建筑事务所。

  是的,正是那个第一天上班,将重手将自己推出电梯,身材高大、发胶锃亮、紧身装外照西装的油腻肌肉男!孙恩!

  【东晋建筑工程总公司·建康建筑设计研究院·莎笔鸾花事务所·总裁·孙恩】那个明晃晃的墨绿卡片,那一身淡淡枯木味儿的某种香水气息,那呼之欲出的满身肌肉,刘寄奴心中竟然有一丝的颤抖,怎么了,他是来揍我的么?

  「叫我孙老师就行了,我们所现在项目太多了,今天和你们刘总已经说好了,你正式工作的第一个项目,就是跟着我做一个乡村小庙会。」孙恩开口,露出两颗大金牙。

  在走廊里,原本身高182身形阳光矫健的刘裕,在巨大的孙恩的拉扯下竟然显得有些莫名的娇媚。莫名其妙的,刘裕被孙恩拉到了2288办公室-莎笔鸾花建筑事务所。凌乱的图纸、满地的垃圾、陈旧的电脑,桌上没吃完的盒饭,整个空气里混合着一种因为打印机电离产生的臭氧和腐烂水果融合的鲜灵气味。

  在孙恩的左右招呼下,刘裕被领到了一个桌上堆满了图纸、桌下都是空零食包装的工位。刘裕也微笑着,跟四周好奇的同事点头示意。沉静了片刻,孙恩双手拍了三声。啪!啪!啪!簸箕大的双掌发出铜锣般的巨响,瞬时间屋里的目光都朝向了刘裕的工位。

  「我给大家郑重的介绍一下,这就是来自「竹林七联」顶级名校北府大学的刘工小刘」,孙恩说道,「这几天咱们事务所陆续还会有几名毕业生来报道,好像都是江北来的,大家应该都有老乡。」

  「既然大家都在,那正好再开个简短的工作会,给新人讲讲咱们的建筑设计工作流程,也再给你们各位提个醒!我们的工作原则就是,随便糊弄!尽量抄袭!交图拿钱,毫无底线!」

  「当然,最近咱们事务所的项目真的非常饱和,你们每个人,都必须放弃思考,忘记自己还是一个人,而把自己100%地当做画图的工具,按照已经设定好了工作流程快速作业:

  2. 建模组负责把复制过来的设计资料建成设计模型,放入甲方老板卖的建筑场地里。

  3. 商务组负责带建筑模型方案,去和甲方老板忽悠。只要甲方老板付了款,设计就算完成,尾款咱们也不要了,马上进行下一单。

  总之,每人每天不完成规定数量的建筑方案设计,不准回家。我们鼓励加班,鼓励抄袭,鼓励糊弄!更忽悠甲方!」

  东晋久负盛名的建康建筑设计研究院里,竟然还有这样的工作模式!这么糊弄怎么能做好设计呢?这种工作方式违背了刘裕进入建筑行业的初衷,他正想发言,突然身旁的一个黑眼圈深重的中年同事站了起来,端起随身的手绘板,径直开始工作。

  刘裕瞄了一眼他的身份牌【东晋建筑工程总公司·建康建筑设计研究院·莎笔鸾花事务所·主创建筑师·卢循】。

  当然,刘裕首先困惑的,是自己不是刘牢之事务所的人么。刘牢之一口一个少主人的,怎么就把我安排来了这个油腻肌肉男手下了。我是不是应该直接问问刘牢之?转念又一想,其实对于刘牢之,自己也完全没必要信任,素未平生的刘牢之、骗人画图的刘毅、视如仇寇的二姨夫、轻佻失踪的老爸,刘裕的身边原本就不缺乏骗子与敌意。还是低调些,就问问身边的同事好了。

  刘裕大量了一圈,感觉身边几办公桌工位,拼成一个岛状,而工作岛的格子间里,每个员工都和自己类似,面孔极年轻,想必也是干入职的。不远处的卢循的工作区,则年长至少十岁,看他们画图稳中显快,鼠标运转如飞,刘裕在估量着这个莎笔鸾花建筑事务所的人员构成。

  目光扫掠,突然,身边一个带着粉色水晶无框眼镜,虽然眼睛不大但是睫毛浓密,五官精致皮肤白皙的女生映入了视野。仔细打量,虽然她粗看年纪、衣着和自己身边的几个新员工十分相似,但是年纪与神态,明显要成熟沉稳不少。嗯,就问问她吧。

  「你不是有身份牌了么,下载建康建筑设计研究院app,登录身分牌编号,自己看!」

  刘裕并没太多品味粉眼镜的态度,倒是真的更关心app。破旧的手机下载、授权、安装、登录。一条政策立刻弹出,大意就是:

  现在东晋建筑工程总公司旗下的建康建筑设计院·莎笔鸾花建筑事务所,利用建康设计院的品牌效应,不顾大局,不顾设计水平,只顾扩大生产、承接项目,已经在业内造成了非常坏的影响,特此安排建康设计院的所有分院、明星建筑师事务所等分支设计机构,共同安排精英、支援莎笔鸾花建筑事务所,并且在完成现阶段成果后,将根据任务量进行结算。

  刘裕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不就是其他分院眼红莎笔鸾花建筑事务所孙恩,接活太多,想分走人家的项目?

  「孙总,我干点什么?」刘裕问,虽然不知道刘牢之排自己来莎笔鸾花有什么用意,来都来了,这一天先干活再说吧。

  「翻墙组缺人,你去找小王领任务吧。」孙恩说道,说罢往门口走去,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成为刘裕步入职场以来最大的噩梦。

  转眼间,已经半夜2点了,刘裕还没能回家。其实加班吃苦对于刘裕来说并不算吉艰难,最难的还是老话题,饥饿!除了跟诸葛长民蹭了一顿早饭,刘裕不知不觉中又饿了一天,已经前胸贴后背了。

  「我们是设计师,不是拼图狗!」不知不觉,早上5点了。刘裕拼完了今天的第16张图,实在累得不行,甩掉鼠标发起了牢骚:「做方案需要思考,思考就需要时间。」

  「我们没用时间,我们要用自己的时间去替孙总赚更多的钱。」就在这时候,卢循走进了办公室。「小王、小刘,你们几个通宵了吧,真羡慕你们年轻人的身子骨,我老了,现在只能早起画图,不能熬夜了。」

  「你们就是年轻,等你们到了我这个年纪都明白了,建筑师根本不思考不做方案,我们只需要去其他建筑师的设计博客还有各种设计作品集里粘,把他们的作品粘出来拼一起,然后给客户看。客户喜欢哪个,就给客户建哪个。我们不做方案,我们只搬运方案。」

  「我们不要把自己当人,我们就是狗!就是看见了肉,就冲上去,看见了翔也一样冲上去的狗!」

  本来就因为熬夜而脾气暴躁的刘裕,险些按耐不住。想着昨天刚看见卢循的时候,还想着,这范阳卢家可是北方的建筑名门,就在这个垃圾事务所,会不会可惜了,现在才明白,原来这卢循和孙恩是一路货色!当真是健康设计院里,同事没一个好人!

  没想到,粉眼镜王老三远比刘裕冲多了,直接回怼道:「这么做还是什么设计,这还有什么尊严?」

  王老三已经拍案而起:「你这不是骗人么!我来设计院是要学习知识的!通过不断的创作才能提高,我拼图能拼出来什么,今天拼图明天拼图,拼到老了累了拼不动了,我不就废了?」

  卢循扫了王老三一眼,说道:「你废了那又怎么样,你自己能做什么,我现在就要一个扎哈哈迪德的大作,你能做出来么,只要我们一直拼贴,就一直能拼出最厉害的方案。我们三天做一个新的项目,你还自己创作,你来得及么,等你创作出来,黄瓜菜都凉了。建筑生前赴后继,你废了,你老了,你不拼命刷网站刷图刷文案了,孙总就换别人。」

  然而,此时的刘裕,却想到,既然卢循这么了解孙恩的套路,那他自己为什么没废,反而变成了主创建筑师?

  「孙恩的方式在一定程度上不无道理,他第一句就设定了范围,自己不是设计,本身就是抄袭。第二句是行动设定,把抄袭的图汇总到一起,就是抄袭模式该做的事情。第三句是行动评价,整理好了抄袭成果,满不满意的评价交给甲方。第四句,则真正推动了招式的反复循环,是的,如果你们抄的不行,就加班抄袭,如果抄袭的累了抄袭不动了,那就换新人。」刘裕心中默默分析道:「只要工作文案是照着别人抄袭的,都可以解释为,这只是建筑师的普通设计想法,每个建筑师都会有这样的想法,只是大家做得像而已,类似这么做的,大家做的像的,有的是。」

  「抄袭与拼贴就是永远无法逾越的硬伤,第一抄袭和拼贴是永远无法提速的,因为抄袭和拼贴需要永远阅读、永远看公众号、永远关注新闻、永远熟知所有的建筑设计案例。新生的方案永远是层出不穷的,不修炼自己的创作能力,拼贴仿照就只能一直保持高强度的收集才能保持水准,这也就是为什么建康设计院流传着抄袭拼贴做方案,做到30岁人就废了的原因。第二抄袭拼贴没啥成就感!而使用出建筑职场必杀技的前提当然是感情的全情投入。完全无感,抄也抄不出精品的。」

  「我王老三,堂堂的【琅琊王家·建筑学院】博士,我怎么可能容许自己的职业生涯在这样的烂部门里荒废一分一秒!当然了,你们这些下里巴人,之所以能想出来这么多下三滥的招数,还不是因为,你们不是建筑八大宗门,你们没有【建筑设计秘技】!」

  这时刘裕的肚子适时地发出了一声惨叫,咕咕咕咕咕,那声音之嘹亮,配上5、6点中正在升起的朝阳,真的有些让人怀疑,这是鸡鸣。

  「点饭吧,你第一天上班,这顿不用你A了。」说着,一直没有参与讨论的何无忌递过来一个手机,上面是某团外卖的界面。

  通宵了一宿,但是吃上了某团外卖送来的某德基大虾干贝粥。虽然也是早饭,但在刘裕的胃里,也如同久旱逢甘霖一般的喜悦与激动!

  然而,何无忌接着说道:「嘿嘿,刘裕刘裕,你也顺便和商家联系一下啊,把发票改成你个人的名头,到时候报销的时候,我再帮你多加点儿,没准还能卡到单位的油水。」

  「什么帮我卡油,明明是屋里五六个人点的肯德基,然后发票都算在我一个人名下,这估计事后报销,还要扣我钱吧。」想到这里,刘裕的心里则反而如同托了底。毕竟,至少刚工作的这几天里,他真的是多少次被直接践踏更从未遇到任何纯粹善意。

  粉眼镜王老三吃完了饭,竟然收拾了电脑,准备关机走人。卢循,有些惊惶的拦住粉眼镜,问道:「你又要干嘛去啊。」

  「你都在这儿干了快一年了,怎么还这么冲动呢。」卢循阻拦到。「你加班了是不佳,可是咱们的建康建筑设计院app里,工作时间最多就能登录到早5点到晚上9点,你加班的时间,除非有孙恩权限给你录入换算。就算你录入换算了又怎么样呢,你也不是一回两回了,熬夜加班,白天回家,孙总、同事、甲方、老板各种人给你电话、微信轰炸,你能休息的好么?」

  「呵呵,这次我关机。」粉眼镜,绕开卢循。轻快的甩门而去。就在此时,正好和孙恩走了个迎面。

  「哟,王博士,下班了啊。」孙恩的双眼,84%的轻蔑愤恨以外,还流露出16%的。

  「王博士是东晋建筑总公司集团应聘来的管培生,的确是作风随性了些,但是设计能力的确是过硬的,嗯,那充满了激情的设计,我,我甚至有些血脉喷张啊。」孙恩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似乎心里在筹算什么诡计把戏。

  此时此刻刚好是7:00整,趁着大家吃早饭的时机,孙恩悠闲的公布了今晚的一个活动——欢迎建康设计院各个分支机构支援人员的迎新会!

  「当然了,大哥没文化,大哥也不喜欢说话,大哥的迎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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